2015年5月21日 星期四

季辛吉2.0──陸克文東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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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5-14 10:39

[完整介紹]
前 國策顧問、澳洲昆士蘭大學教授。生於台灣苗栗鄉下,成長於台南山上,客家人,有原住民血統。台灣大學唸外文,想當文學家,不成,去美國改唸政治,專攻國際 關係、政治文化和民主發展。拿到加州大學(河邊)博士後,在澳洲昆斯蘭大學執教40多年,身在象牙塔,心在台灣和中國的民主化。寫了政論文章40載,還偶 爾涉入台灣的政治事物,在澳洲為台灣發聲,爭取台灣的國際承認、生存空間。

陸克文是季辛吉2.0。(網路資料,民報合成)
上 月(4月)底,出席布里斯本市長Graham Quirk公職生涯30年紀念晚宴,碰到澳洲前總理陸克文(Kevin Rudd)的哥哥Greg。都是老朋友,久未見面,一聊就聊到他的曾是澳洲政壇風雲人物的弟弟。他們兄弟雖血濃於水,但政治生涯上弟弟權重勢大,曾讓哥哥 無容身之地,而有不愈快的兄弟情變感傷。
有分量的政治人物
我說,Kevin最近在美國滿紅的,似有東山再起之勢。我又說,Kevin退出澳洲政治一年多來,在哈佛研究美中關係,剛出版大作,滿轟動的。我認為該作很有分量。Greg回答說,他弟弟作的事情都是滿有分量。
我很同意他這句「有分量」的話。我認識陸克文20多年,他作什麼都很有分量,給我印象深刻。
這些年來,我寫了很多評論陸克文的文章,有褒有貶,有贊成有反對,大都沒有離開這個焦點。我曾說過,在腦袋聰明上,他可以比美前副總統呂秀蓮,在政治智慧、行動能力上,他可以比美前總統李登輝,但是在政治心胸、眼光寬闊上,他有缺憾,比不上彭明敏教授。
我也說過,比起馬英九總統,陸克文是政治家,馬英九是政客。這個評論,經過一段時間的沈澱,我雖然還是如是認定,但認為,馬英九是一位很壞的政客,陸克文則是一位有缺點的政治家。
還 有, 我常把他和季辛吉(Henry Kissinger)比,認為他是季辛吉2.0。在學術、文筆上,他可以和季大教授一較才華。而且,兩位國際政治現實主義者對專制中國的看法很相似,和另 一位現實主義大師John Mearsheimer看法不同。前者對中國崛起看法樂觀,後者悲觀。前者不認為中國一定會武力打台灣,和美國一戰,後者認為中國會打台灣,會和美國一 戰。
這個不同看法,讓我對陸克文非常感冒,因為我同意Mearsheimer的看法。我們因此曾熱烈辯論過,他也因此對我心生介意。
大風大浪的政治生涯
陸 克文大學就讀澳洲國立大學(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專攻中文和中國歷史。曾去台灣師大國語中心學習華語,學得非常好,並對台灣民主化有深刻印象。他的BA Honours (First Class) 的論文就是寫1979北京民主牆民主運動的魏京生。
畢業後進入澳洲外交部,派駐北京。1989六四前離開北京,返回昆斯蘭當工黨州長Wayne Goss的辦公室主任,開始進入政壇。1998選上澳洲聯邦國會議員。很快就光芒畢露。2001工黨在野,他成為影子外交部長,開始活躍國際舞台。
2006 年底他爭得工黨黨魁地位,2007領導工黨,以壓倒性(landslide)的票數,打敗執政的自由─國家聯合黨(Liberal-National Coalition) ,成為民意高漲的澳洲總理。但是,2010三、四月間,因為資源稅和環保政策引起民心向背,民調大肆下落,黨內派系鬥爭加劇,副總理Julia Gillard領導政變得逞,陸克文被狼狽拉下,非常難堪。
2013六月,風水輪流轉,因為 Gillard的民調遭遇類似2010陸克文的大肆滑落,陸克文又被拱出,挑戰Gillard的黨魁和總理位子,王子復仇成功,再掌大權。但6年兩次權力 鬥爭,倒盡人民胃口,9月大選,工黨兵敗如山。陸克文不久就辭去議員席位,遠離澳洲政壇,前往哈佛大學當客座研究員。
Kevin 和Julia的權力鬥爭,高潮起伏,留下很多難看的歷史痕記。陸克文政治家的風範受到傷害。我記得他被Julia半夜偷擊,遍體鱗傷,第二天含淚宣布下 台。曾寫信給他,要他學習邱吉爾,忍辱負重,東山再起。結果3年不到,他就王子復仇成功。但吃相難看,2013大選大敗。
過分樂觀的中國論述
敗後,他倒展現政治家風格,默默離開澳洲政壇,沒有一句怨言,沒說幾句批評澳洲政治的話。他甚至賣了布里斯本的老家,移居紐約。一年來埋在哈佛大學圖書館,潛心研究中美兩強的權勢關係。
今 年四月,他發表研究大作,《The Future of U.S.-China Relations Under Xi Jinping: Toward a New Framework of Constructive Realism for a Common Purpose》,引起政學媒各界注目。
他當澳洲總理時曾說,因為堅強的聯盟關係,澳洲可能支持美國和中國一戰。現在他的看法,雖仍滿現實主義的,但比起另一位有名的親中學者沈大偉 (David Shambaugh) 最近的悲觀看法,他的樂觀論述,令人側目,引起爭議。
之 前不久(2015.03.06),美國喬治華盛頓大學國際事務學院教授、中國政策研究負責人沈大偉 (David Shambaugh),在《華爾街日報》撰文,說「中國即將精疲力竭:中國共產黨政權的終結賽開始了,習近平的殘酷統治只會將國家帶近崩潰點」。(The Coming Chinese Crackup:The endgame of communist rule in China has begun, and Xi Jinping's ruthless measures are only bringing the country closer to a breaking point。)
陸克文雖認為,到2050,美國仍將是dominant power(壓倒性的強權),中國還無法武力挑戰美國。這說法,我贊成。但是,他又說,習近平有能力克服中國面臨的經濟衰退,及隨之而來的政經社會分崩離析困境。
他 話說得很重,「有人認為中國國家控制的政治制度邁向崩潰,目前北京領導,包括習近平,會被證實無法像過去35年,調整政策,因應經濟和制度的變動。這個說 法大錯特錯。」(”It was 'just plain wrong' to assume China's state-dominated political system was headed for collapse or that Beijing's leaders, including the incumbent Xi Jinping, would prove any less adept at adapting to economic and structural changes than they had been over the past 35 years.”)
這句話實在說得太快、太滿,太一相情願,完全沒有看清楚中國專制 政治內在深厚的反動、反改革、超僵硬、超穩定的腐朽本質、體制。他認為中國經濟成長,可以長期維持6%。看法過分樂觀,不附合很多經濟學者的客觀論定,如 這期(May/June 2015)《Foreign Affairs》幾篇專文的論述。
他對中共領導菁英的應變、改革能力的樂觀看法,只要一看中國一黨專制官僚體制貪贓枉法的普遍嚴重性,就很難令人苟同。
他 又說,「根據中國經濟因為內在的政經矛盾會衰退,或政治會內爆的毫無保留的假設,制定美國的中國政策,是極端輕率的作法。這等同一相情願,忽視冷靜、紮實 的分析。」("It would be imprudent in the extreme for America's China policy to be based on an implicit (and sometimes explicit) policy assumption China will either economically stagnate or politically implode because of underlying contradictions in its overall political economy. This would amount to a triumph of hope over cold, hard analysis.")
中國的經濟可能停滯,政治可能內爆,絕不是狂想、奢望,而是實事求是的理性推測、論述。陸克文的說法,才是一相情願、過分樂觀。
沒有文明衝突的現實主義
在 美中權勢關係上,陸克文承認,在亞太地區,尤其北韓和台灣,兩強武力衝突有可能,但美國軍力強大,2050前仍無敵手。他認為中國領導瞭解這個權勢現狀, 不會冒險挑戰美國。他說,「習近平沒有興趣發動和美國武力衝突。那是惡夢的劇情,會根本破壞中國的經濟崛起。」( "Xi Jinping has no interest in triggering armed conflict with the US, a nightmare scenario which would fundamentally undermine China's economic rise.”)
我沒那麼樂觀。我同意中國要在未來30、50年內武力超越美國,不可能;但習近平的中國窮兵黷武,大搞民族主義、軍國主義,熱過頭,誤判形勢,擦槍走火的可能性,不可低估。
他還是太一相情願,認為美中可以找到「共同地區」(common ground),承認對方不同的政治制度和議程,在投資、反恐、網路安全、北韓非核化等議題上合作,共創雙贏局面。
他避免談東方專制與西方民主致命性的文明衝突。那是把頭埋在沙堆裡的逃避主義。
1年哈佛研究工作完成後,他全家搬去紐約,並設立了自己的行動智庫Asia Society Policy Institute,總部設在UN附近,引起很多聯想、猜測。
陸 克文真的很像季辛吉,離開政治殺戮戰場後,都設立類似行動智庫的研究機構,目的不僅政策研究,更重要的是影響、遊說政策的決定和推展。季辛吉還用他的 Kissinger Associates, Inc, 做為國際經貿顧問公司,利用他和北京高層的友好關係,替美國商人打通政商關係,打開中國市場,大賺commissions (顧問費),日進斗金。
不過,我不認為陸克文要大賺中國錢。他太太是1位成功的企業家,最近把倫敦的公司賣掉,進金約2千萬美元。
比美老毛和老鄧
陸 克文讚美習近平,尤其是上月(2015.04.16)登在《時報》週刊力捧習的短文,令我讀得目瞪口呆。他說習不僅是老鄧、甚至是老毛之後最強勢的中共領 袖。他說習有明確願景(clear vision),要經過反貪腐運動重建共黨統治的合法、永久性,同時經由第2波市場改革觸動中國的「復興」(renaissance)。他完全沒提習近平 反貪細節裡藏著魔鬼的激烈權力鬥爭。
陸克文如是超過溢美之詞,應該不是為錢,而是為要達到他的國際 政治家的歷史定位。這方面,他想超越季辛吉。他最想要的是明年年底接任潘基文成為UN秘書長。他這個野心,比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還要世人皆知。對他,澳洲 的政治舞台太小,世界舞台才能容納他的雄心大志、雄才大略。
問題是,雖然他會有美國的支持,但下屆 秘書長根據慣例應來是東歐,輪不到他。他唯一希望是,因為烏克蘭戰爭,俄羅斯和美國無法同意人選,而讓大洋洲的陸克文有機可乘,半途殺出程咬金,變成可被 接受的妥協人選。這個劇本的關鍵人物,歐巴馬和普丁外,就是中國的習大人。只要習大人OK,Kevin就OK。
陸克文是目前國際政治舞台上最長袖善舞、精明能幹的政治家。這個名望,自2008華府G20高峰會的成功召開以來,因為陸克文扮演的關鍵角色,及之後一系列國際高峰會議中陸克文合縱連橫、運籌帷幄的精彩表現,而奠定,而廣受肯定。
犧牲民主的歷史論定
1998 陸克文第一次競選國會議員,我替他辦了1個募款晚會,向同鄉募了一筆滿大的經費。之後,每次選舉,同鄉都給他很大援助。他應該非常瞭解我們的處境、心情、 願望。他親身看過台灣的民主化,非常讚賞台灣民主政治的成功創建。但是,像季辛吉一樣,他對中國崛起有天真、樂觀看法,認為中國可能和平崛起、和平演變。 在美中權勢平衡下,台灣可以OK,長久維持現狀。不過,他又一再強調,台灣不要製造麻煩,企圖改變現狀,如推動台獨議程,挑釁中國,觸動台海戰事。
像季辛吉一樣,他現實主義,主張權勢平衡,但和Mearsheimer不同,不願權勢因應、阻遏中國軍國主義的權勢擴張,不願(不敢)和中國動武一戰。
所以,陸克文是季辛吉2.0。為了澳洲國家利益,必要時他會犧牲民主台灣,對專制中國妥協、讓步。
真不希望這是他的歷史論定。如是,我將非常失望。(2015.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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