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12日 星期四

”幼稚“的台灣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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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02月06日
在台灣讀書半年,回來後,總想寫點什麼。 政治麼,太複雜;旅遊美食之類的,又已經有了各種詳盡的攻略,便不在贅述。
思前想後,不妨就來聊聊,那些我每天都要接觸的台灣同學。
在聊這個之前,先來講幾個真實的事情。

事情一,是在某個夜深人靜的夜晚,我躲在被窩裡刷fb時,看到同系某男生髮了條狀態:我覺得自己很幼稚,但我覺得幼稚也沒什麼不好,於是我決定繼續這樣幼稚下去……
我腦海中突然浮現了這樣的場景,電影《那些年》中的柯景騰跑到我面前,說:“我就是幼稚,怎麼了!”
正當我準備回個:“同學,你確實很幼稚。”的時候,卻看到該狀態下的評論清一色都是“加油”。 於是,我忍住了內心想要呵呵的衝動,保持了隊形,回了個:
做你自己就好,加油↖(^ω^)↗

事情二,是我在聖誕節的時候收到一盒日本的巧克力,帶回寢室準備和室友們一起分享。 那盒巧克力在外包裝的設計上非常精巧,從而可以非常方便的取出裡面的巧克力。 於是室友們紛紛感嘆道:“哇,日本的東西就是高級!”
於是,一盒巧克力便引發了大家關於日本的大討論。
日文系的室友A說道:“我以後一定要嫁個日本男人。”
我苦口婆心道:“日本男人不好,多大男子主義啊,都不做家務的。嫁了日本男人,說不定以後就成了家庭主婦。”
A繼續憧憬著:“家庭主婦也沒什麼不好啊,能給可愛的孩子做卡哇伊的便當,想想就很幸福呢!”
室友B應和道:“是啊,是啊,這樣也挺幸福的。”
於是,我默默地將正要脫口而出的那句“新時代的女人怎麼能以當家庭主婦為目標"咽回了肚裡。

事件三,是一次在與某社團的社長聊到為什麼要加入該社團的問題時。 該社長說,因為她心中有著溫暖,她很想把這份溫暖也帶給別人。
看著她真摯和熱忱的眼神,我忽然覺得我的那些”想要鍛煉自己“”想讓自己變得更能幹“的理由變得難以啟齒。

我覺得我那幫整天互相喊著”小婊砸“的朋友們,在看了上面三件事後,一定會忍不住來句:”呵呵,真是矯情“
是啊,”我就是幼稚怎麼了“這樣的話簡直就是典型的空間非主流文;當家庭主婦的理想也會讓人不屑;”想把溫暖給別人“這樣的話也會讓人起雞皮疙瘩。
有朋友問我:”台灣的學生在哪一點上比我們優秀呢?“
我想了一圈兒,好像還真沒有哪裡比我們優秀的。
要論成績,總體而言,肯定是陸生更為用功,也更會鑽研,悟性也更高;要論能力,分析能力表達能力也都是陸生更強。
陸生思辨能力強,口才好,事實上,先不管你說的內容,光是那標準的普通話,清晰的口齒,乾脆利落的話語就已經加了分。 台灣的學生講話慢吞吞,又喜歡加各種”呢“”啦“”內“語氣詞,氣勢上就差了一大截。
處在同等位置上的兩地學生,肯定是大陸的更優於台灣。 也就是說,北大的學生肯定比台大的學生來得優秀。
而在fb上,陸生喜歡發一些有”逼格“的文,喜歡發表長篇大論的看法;而台灣學生不是”今天和XXX見面啦,覺得開心“就是”今天遇到了個小確幸,覺得幸福"或是“今天憂鬱,但朋友開導了我,覺得溫暖。”
很多人覺得,台灣同學時常沉溺在“小確幸”中,有點“小溫暖”就覺得很滿足。
確實是這樣,在如今經濟漸漸喪失活力的台北,那些年輕人就好比溫水中煮著的青蛙,全然不知危機伺服,還為這陣陣的溫暖而”確幸“著,而湯底是大家共同熬製的一大碗心靈雞湯。

寫到這裡,似乎可以給台灣學生蓋上”沒鬥志“”安於現狀“的章了。
可事實上,我總覺得在台灣同學的身上有一些東西,那些東西是我們所不屑的,但的的確確,也是我們所缺乏的。
每次吃飯時,他們總會將盤子裡的食物吃得乾乾淨淨。 他們會對我剩飯的行為表示驚訝:“你不吃了嗎?”每當這時,我總覺得特別尷尬。
沒錯,在大陸的學校裡總用好幾個大桶來裝學生們的剩飯。 而在台灣的學校中,倒廚餘的就只有一個小垃圾桶般大小的桶子。
將盤中的食物吃完,不剩下,是每一個學生從小就養成的習慣。
不僅如此,他們的環保觀念也比我們強得多。 我曾被台灣的垃圾分類搞得非常頭痛,你永遠別想將未喝完的飲料隨意地丟進垃圾桶,你得先將裡面的飲料倒出,丟的時候瓶蓋和瓶身也得分開扔。
他們擅長用準備丟棄的紙片和紙箱做各式各樣的手工,寢室走廊上的各種裝飾也都是用廢紙板做成的。 我時常驚嘆於他們超強的動手能力,能將看似無用的東西變出如此多的花樣來。
不管舉行什麼活動,他們總是要做許多美工。 裝飾基本上都是手做的,包括三米高的大海報,也都是整個社團的人花一整天的時間手工做出來的。 海報上的每個字,都是先描摹在彩紙上,剪下,再貼到大海報上。
我曾經參加過學生會的一個鬼屋籌辦活動。 他們整整花了幾個雙休日來做佈置,將垃圾袋拼起來,挖個洞,吊在懸樑上,以作為幕布。 用硬紙板做成階梯,用硬紙板搭個小地道……
事實上,我很不理解他們為何要花如此多的時間與精力去做這種好像沒有什麼意義的美工。 用PS、AI,一個小時就可以做出一張精美的海報;去外面租個幕布也要不了多少錢。 何必將時間浪費在這上面,拿個剪刀機械地剪著紙片,能提升自己的什麼能力?
而台灣的同學,卻對我的不理解而表示不理解。
對他們而言,做美工,只是一件單純的快樂的事。

是啊,與高速運轉的大陸相比,台灣人辦事的效率實在是太低了。
開會的時候總是因為一些小事而爭論不休;分組報告的時候也總是抓不住重點,糾結在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上;芝麻大點的小事都要來個舉手錶決。
去台南旅遊的時候,幾個同行的台灣學生看到路邊一家好玩的店,就進去逛,一逛就是一個多小時。 逛完了,空手出來,再優哉游哉去往下一個景點。 而在一旁等待他們的我,內心卻焦急得要死,好像不在所有知名景點打個卡,就白來了似的。
我們總是給自己的未來做好各種規劃,並試著以最高的效率去完成它。
他們的生活節奏要比我們慢多了。 陸生太擅長去尋找捷徑,知道怎樣才能提升效率,知道怎樣可以更快速地到達終點,知道怎樣運用規則去打個“擦邊球”。
而台灣學生總是傻傻的,聽話的一步步前進。
就好像過馬路的時候,中國人總喜歡在無車的時候闖紅燈,末了,還回過頭去嘲笑那些乖乖等紅燈的人傻。 可事實上,你比別人快了一分鐘,好像也沒有什麼意義。
我們在把自己變成一隻告訴運轉的陀螺的時候,好像也因此忽略掉了一些小情感。 這些多餘的情感,是我們在高速行進時的包袱,於是我們將其丟棄,久而久之,發現少了它們並不會怎樣。 於是這些小情感就成了無用的東西,可笑的東西。
而台灣同學卻將我們眼中的“矯情”當作“真情”。
     
有個同學跟我說,她覺得台灣同學看似熱情,但事實上有些虛偽。
事實上,這也是當我接觸久了,時常在懷疑的一點。 當你第一次試穿衣服,別人都熱情地說好看的時候,你一定會為此高興。 但久而久之,當你發現不管試穿哪件,別人都拍著掌說好看的時候,你就會開始懷疑他們內心的真實想法。 他們總是很熱情,很有禮貌,不太拒絕別人的需要。
就連罵起人來,都顯得柔柔的。 我們罵人的“放屁”到台灣同學嘴裡就成了“放屁啦!”配上軟軟的台灣腔,這怎麼看都像是在撒嬌。
他們的主持不像我們這般字正腔圓,而是喜歡用輕鬆搞笑的方式。 不論什麼場合的主持,都喜歡“演一演”,大抵就是兩個人,一人扮演一個角色,以演戲的方式來進行主持。 只是語調誇張,台詞也很幼稚,好像台下做的都是一群小學生,每次看到這種主持方式,我都有種打開了“少兒頻道”的錯覺。
可是,台下的台灣學生卻非常的配合,每次都在我完全不覺得好笑的“笑點”上爆發出無比熱烈的掌聲和無比生動的歡笑聲。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時常懷疑,這究竟是一種熱情呢還是一種虛偽。

可事實上,我也時常在反省自己。 是不是我們在一個複雜的環境呆慣了,而習慣了用複雜的心思去揣度別人單純的善意。
我 們習慣了低著頭自顧自地行走,忽然迎面走來的一個陌生同學對你微笑著打了個招呼,你一定會覺得她有病;我們習慣了提防街上的各種騙子,忽然在你迷路的時候 有人主動願意幫你,你一定會覺得他圖謀不軌;我們習慣了用惡意去揣度別人,一定覺得那 ​​些單純善良的人就是聖母白蓮花。
我確實分不清台灣同學的熱情和虛偽。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他們修飾過的溫柔的話語,是因為從小受到良好的教養而形成的,而不帶任何惡意。
我也不知道他們內心的真實想法。 但是,他們確實比我們要來的單純,甚至可以說是,更幼稚。
選舉變了個顏色,就覺得未來變得十分美好,充滿了信心與希望。 若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大陸,雖然可能那是N年以後的事了,我可以想像我身邊的一些朋友,憂心沖沖地說:“呵呵,太天真了。”
事實上,確實有一些自視甚高的陸生,他們來到台灣,不試著去了解台灣同學,就開始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以否定一切的態度來彰顯自己的成熟,將一些小憂愁當作是莎士比亞般的偉大悲劇。
比起這些人,我還是更喜歡單純可愛的台灣同學。
 
回到那個我朋友問我的問題:“台灣人有什麼比我們優秀的地方嗎?
我想了許久,答道:“他們比我們更單純。”
“單純?這算哪門子的優秀。”朋友表示不解。
確實是,單純與幼稚好像確實與優秀擦不上邊,甚至這兩個詞總和“傻”聯繫在一起。
可事實上,我們認為的優秀的定義也是被從小灌輸著而來的,也是長久的社會建構出來的,有誰規定,單純不是一種優秀呢? 單純也有單純的好處。 台灣同學活得比較簡單,比較幸福。
因為時常能從生活中找到各種“小確幸”,所以他們也更樂觀,更容易滿足,幸福感更強。 在大陸的同學眼裡,我明明是個樂天派,是個理想主義者。 可與台灣同學相比,我好像成了個時常將現實掛在嘴邊的憂心忡忡的老太婆。
他們的競爭壓力相對較小,因而也帶著非功利的眼光去看待許多事物。 台灣的很多社團,基本上是只要你有意願便是能進的。 與大陸的文學社、國學社、辯論社這類帶著學術性質的熱門社團不同,台灣的社團更偏向於“動態”,有著各種各樣體育類的社團還有許多我沒有的服務性質的社團。 晚上十一點,你都可以看到幾個舞蹈社的社員在練舞;也總有許多學生願意犧牲自己的假日,去做一些社會服務。 就連學生會,也純粹是為學生服務的,只要你想加入,便沒有什麼門檻。 哪像我們這裡,進個學生會又是筆試又是面試,初衷也根本不是為學生服務,而是取得優秀的象徵。
台灣的宿舍也佈置得很溫暖,沒有整天要管你的宿管大媽,只有一個學生組織來自願地維護宿舍,更確切地說,是服務住宿生。 與大陸”配個廚房,就會有人把整棟宿舍燒了“的觀念不同,台灣的每棟宿舍都會配備廚房,設備齊全,烤箱、電鍋、電磁爐、冰箱,什麼都有。 冰箱裡塞滿了各個住宿生所帶入的各式各樣的食物。
我們總是習慣於用冰冷的規則來劃定各種界限,不給你配個廚房,既可以減輕風險,又可以減少那些清理廚具清理冰箱的麻煩,硬性地做規定確實是達到效益最大化的有效方式。 而台灣,卻願意選擇更麻煩的方式,願意冒點風險,來滿足人性化的需求。
在台灣,你總能感受到那股濃濃的人情味,人性化的設施也會讓你驚嘆,好像你能想到的別人都已經幫你想好了,無論是宿舍交誼廳中柔軟的沙發還是一百米就會有一個的便利店。
每當我上完一天的課,晚上回到宿舍時,我總能聞到從廚房傳來的那股溫暖的香味,恍如回到了家中。
也許,這就是台灣學生所迷戀的”小確幸“吧。

當我兩天后再思考”台灣學生比我們優秀的地方在哪“的問題時,我突然意識到,其實這個問題根本沒有什麼意義。
台灣學生與大陸學生,是兩種不同的生活方式與思考方式。 而這不同皆源於各自所處的不同環境。
大陸的高競爭壓力,形成了陸生的快節奏生活方式。 從小,父母就期許著成才,在“比別人快”中尋找著幸福感。 先不說,快有什麼意義,”我比別人快“這樣的觀念本身就能給我們帶來滿足感。
而台灣相對於就沒有那麼大的競爭壓力。 我問過幾個台灣同學,他們的父母對他們的期望不過就是成個簡簡單單快快樂樂的人。 從小受的教育就與我們不同,觀念自然也就不一樣。 他們更重情,更願意放慢腳步,去感受一些因情感而產生的溫暖。
不同的選擇,不同的方式,根本就無法比較。 要怎麼拿你的人生和我的人生進行比較呢,在人生的道路上,本來就沒有贏家和輸家。
我對台灣同學的生活方式,是想通過不斷地了解從而漸漸產生理解,但理解並不代表認同,我也有我自己所認同的生活方式。
但是,我們都沒有權利去看不起別人的生活方式。 我看不起的,是那些不守規矩還要嘲笑別人不懂變通的人,是那些看不起單純的生活方式的人。

又何必用我們複雜的思想去懷疑別人“想給人溫暖”這種單純的善意?
做個家庭主婦也沒什麼不好,只要是覺得幸福的事就去做,人生的最終目標不就是幸福嗎?
那個幼稚的同學,也不是你一句嘲諷,他就能變成熟的,還是要他在之後的人生經歷中慢慢領悟。
我們都沒有權利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

如果再讓我看到那位幼稚的同學發“我就是幼稚,怎麼了?”這樣的文。
我一定真心地回道:做你自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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